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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4章 爆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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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4章 爆發

在朝裏朝外這般紛擾的局面裏,大家的日子還是照舊著過,比如,韓家太夫人鄭氏的六十整壽在四月低,三月的時候,府裏已經商量了要大辦,籌備已經如火如荼的進行,前後開席三天,生日前一天請本家親戚,生日當天請府中故交好友,生日後一天純粹的家宴,三天,特別是前兩天的宴客名單已經在敲商;中間吃的,玩的,喝的,看的,一宗宗的開始置備。

這中間沒有思伽什麽事,思伽只是坐等著到時候吃席,因為預備的時間長,一個多月呢,長房也不想麻煩別房來插手。以前三房沒有媳婦輩的,徐氏掌家,白氏當嬸娘的只能高高供著,再怎麽也不能降低身份給侄媳婦打下手,現在孫氏進門了,三房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拿思伽曾經協理管家的經歷作比,同是弟媳婦,要一致對待,想摻一摻理家的大權。這中間的官司由著兩房打去,一權不二分,以前沈家,趙氏能管理的時候,是絕容不下兩個弟媳何氏龔氏插手的,在韓家,思伽兩次幹預的管家之權,也是徐氏多有不便,不能掌舵的時候,大房和三房打了一通太極,到最後是沒有請孫氏來協理。

還有邱家,昌平伯在鬧哄哄的朝堂之際,不聲不響的把到手沒坐滿一年的伯爵位辭了,上表傳給了大兒子邱熙,奏章皇上幹脆的批過,命宗人府登記造冊,定在四月中旬,邱熙要正式接掌昌平伯位,邱家也是三月中旬就忙著傳爵開宴。

而在這兩家開始籌備喜事的時候,何景年在錦衣衛的大牢裏呆了十幾天後,放回了家中。一律中間幫扶過的親朋是沒有在第一時間道謝了。皇上的諭旨,進則康莊大道還有期,退則一輩子永無翻身之日,殿試就在三月十六日,不遠矣。以往的殿試,皇上只是掛牌的主考官,閱卷排名的還是會試的那批人,皇上只是來了興致挪一挪名次,現在不同了,現在是正真換了主考官,所謂文無第一,武無第二,寫文章寫到了貢生的功名,兩百七十人,除了偶有幾位才華超群,其他的都差不多,成績拉得分差無幾,所以才說,一生的轉折只在帝王一念之間。每一個主考官,審閱文章都有傾向,有人喜歡辭藻華麗的,有人喜歡平敘務實的,皇上喜歡怎麽樣的文風,每個即將參加殿試的貢生各憑本事使勁的揣摩著吧。何景年會試考了二甲三十四名,之前名次不錯,現在只會覺得名次太高了,沒有多少進步的空間了,壓力能不大嘛!

以上這些總歸是別人的家事,韓昭旭還記得思伽之前透露的,在家裏待悶了,想出去逛逛的事,恰好,時間都湊上了,依然帶了思伽去思伊住的那一帶附近逛街,順便幾家人在外面找個雅間喝茶再商量點事。

到了約定的三品軒,樓上雅間都是姨姐們,韓昭旭不願意突兀的站進去,只在樓下開了位置喝茶。思伽扶著腰在左右阿芒綠竹的攙扶下上樓,轉過一張紫檀木玻璃彩繪三月柳陶花樣的大屏風,就是一件獨立寬敞清靜的廂房了,兩面是榻,靠窗有桌有椅,擺了一張如意圓桌。思伊思儂早到了,而剛剛出了月子的思仟也在,坐在靠窗有陽光的一邊,思伽在阿芒的服侍下,除鞋上榻坐著。早在進三品軒的時候,思伊的丫鬟蘭香就備在門口,告訴四姑奶奶,二姑奶奶也在樓上,意思是,是不是四姑奶奶避一避?思伽對於之前袖手旁觀的事沒什麽心虛的,避什麽!

思仟確實如思伊所言,月子裏內外官司,兼素日要強爭鬥的性格,連遭打擊,憔悴不堪,不忍睹之,產後肥胖全無,面色黯淡無光,見了思伽僵直著一張臉,犀利的眼睛似乎想從思伽的一言一行裏,看透她冷漠的本質。

有思仟在,思伊和思儂老大的不自在,本來兩人是想在思伽到來之前,把思仟打發走的,其實思仟本人是很有眼力勁的,可是這一次,拼著擠兌著,就是要來堵思伽的,怎麽能被三言兩語的打發走呢。

思仟面孔緊繃,對著思伊有些扭曲的怪笑道:“大姐比我有福氣,出了事,一群弟妹前後張羅,大姐夫平安出來了,殿試的關口也沒有想象的那麽難熬,看在沈家忠毅伯的岳家上,看在韓家信國公府,歸德章家的連襟上,怎麽也不會把姐夫往死裏整。姐夫進國子監,還是皇上欽點的呢。”

思伊到底是有長姐風度的,坐直了身子,慢條斯理的回道:“二妹說這話,是拿我們撒氣了!”

思儂冷哼一聲道:“送佛送到西,才是圓滿的功德。咱們活做一半,二姐自然沒有看上我們那三天前後的張羅。”

思伽滿不在乎的道:“大姐,三姐不必為我分擔,二姐是指責我冷酷無情,不顧同室姐妹之情。”

思仟重重的把杯蓋拍在桌案上,尖聲道:“依著信國公府的權勢,一個姨娘而已,你為什麽不能救救我。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,家裏略有體面的管事都給我臉子瞧,外頭我的笑話鬧夠了,多少人放高利貸,哪家不是互相扶持著捂得嚴嚴實實的,為什麽到了我這裏你就鐵面無私,你清高,你正義,你撒手不管,在你眼裏,我就不是你的姐姐嗎?”思仟目露憎怨,指著思伽的臉厲聲質問。

綠竹踢蹴鞠的身手,身手敏捷健壯,就是打起來,撂倒幾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不在話下,何況是一個病病殃殃的,跳出來擋在榻前,直直盯著思仟道:“二姑奶奶慎言慎行,再對我們奶奶無禮,別怪奴婢不客氣了!”

思伊恨恨的拍著扶手道:“二妹,你是瘋魔了!從小你的小心思就不少,姐妹之間你讓我敬的,我不計較,三妹,四妹不計較,越發慣得你胡作非為了,什麽出格的事都做,什麽出格的話都說!”

思仟含淚回頭反擊道:“不和我計較?你們需要和我計較嗎?大姐你嫁不逢時,未在沈家崛起之時,才落得這樣尷尬的地步,即使如此,我又比得了你們哪個!”

思伽紋絲不動,靜靜的道:“早在多年前在貴陽的時候,我就忠告過二姐,二姐身上一半留著奴婢的血,既然自知比不過,為什麽要一次次的自招恥辱呢。”

“你……”痛腳被人抓住,思仟氣急敗壞的吼道。

思伽稍稍擡高身子,失笑道:“來從頭說,二姐是為什麽陷入現在的困局的。因為二姐從來沒有服氣過一次。二姐既然放了高利貸,我們就單論銀錢,三姐自問過,二姐鉆錢眼裏了,是沈家虧待了,還是馮家太窮了?在二姐的心中,怕是兩樣都占了吧。我們這樣家庭的一個女兒家的嫁妝,是公中的分例加父母的體積,沈家嫁女不賣女,所以,男家的聘禮全部返聘為嫁妝。大姐出嫁的時候,家裏已經囊中羞澀,大姐的體面是夫家擡的,後來父親私下攢了一筆錢,把大姐缺的公中的部分也補齊了。我和大姐,三姐三家都有母族貼補,男方又不缺金帛之物,從財貨來說,二姐是四個姐妹裏錢袋子最淺的一個。馮家外表光鮮,內裏虧空,要不然當年也不會遠遠的求娶遠封邊陲的伯爵庶女,馮家家大業大,攤到了二姐的頭上,也沒有多少了,和我們的夫家一比,不是窮是什麽。我算的賬可對?”

思仟清瘦的額頭青筋暴起:“你們怎麽會知道庶出的苦,相公養在嫡母的身邊,只是被拽在手心裏罷了,分例吃喝供著,一點多餘的都占不到,公中的月例銀子打賞都不夠,怎麽夠用,還不是月月用我嫁妝裏的現銀貼補。我們要是自己不活絡,一天天的,只能坐在泥裏了。”

思伽淡然的道:“二姐的錯,就是太活絡了。見不得別人先飛,忙著撲騰,撲騰著撲騰著,把父親母親的憐惜都折騰得差不多了。你身為沈家人,不把沈家放在心裏,也別指望著別人把你放在顯眼的位置。見了一個俊傑的男子,就用全家的名聲去賭博。要不是家裏謹慎,為了你一個人,當年差點著了任家的道,可是二姐後來在德貢山寨,在母親還垂危,全家命懸一線的時候,幹了什麽?”

思仟內心最羞恥,最隱秘的願望被人窺得,怯退一步,倒在座位上,啞著嗓子道:“你知道了?他這也告訴你?所以你才不幫我,呵呵!知好色,則慕少艾,你未必是幹凈的,天知道你從中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,要不然京城貴女如雲,他怎麽會空等著你長大!不過是你勾搭成功了,我勾搭輸了,從此你我越距越遠。”

思伊和思儂,聽懂了前面一半,後面一頭霧水,思伊沈穩,知道其中有些難以啟齒的秘辛,不發一言,思儂就爽利太過,嚷嚷出來道:“你們說什麽呢,我怎麽聽不懂。”

“二姐竟然存了這個心思,難怪處處看我不順眼了,既然今天話開頭了,就掰碎了說透吧。”思伽直視著思仟輕輕笑道:“二姐以為我做了什麽,丟手帕呢,還是寄荷包,或是不知羞恥的拉著他的手泣訴衷腸,才讓他等了我兩年。二姐以淫心度淫情,二郎在京城什麽沒有見過,處心積慮的俘獲,一個閨閣女子,怎麽能憑著你所以為的骯臟伎倆,俘獲一個男子的敬重。”

思仟手指掐在扶手上,嘲笑道:“我又怎麽知道,你從哪裏學來了內媚的本事,籠絡得你的丈夫,至今都不看別的女人一眼。”

“所以,二姐這樣偷窺著我的丈夫,也別怪我做妹妹的冷血無情。”思伽抓起榻上的杯盞,擲到地上,摔得粉碎,緩了一口氣,平靜的道:“你和我的姐妹之情,猶如此盞,從今以後,各過各的,互不相擾。你也別想把你闖的那些禍,往我的頭上引,看不起我,還要用我,我沒有那麽賤,憑大家同姓一個沈,就對你予取予求。”

思仟癱倒在椅子上,看著地上的碎盞,腦子一片空白,拍著昏昏沈沈的腦袋,迷惘許久,悵然若失,最後掃視了思伊思儂幾分了然之後,幾分厭惡的眼神,破罐子破摔的道:“我知道我這樣落魄的樣子,你們也是嫌棄了的,我走,我走!”

“她什麽時候,變成了這樣偏執可憎的樣子了?”思儂第一次意識到,思仟比原來知道的,要陌生許多,好像從來不曾熟知。

“我一路看來,也沒有明白,她到底是用什麽樣的眼光,打量周圍的世界,以至於在她的心裏,自己成為了世上最委屈可憐的模樣,而導致了現在這樣,不知所謂。”思伽淡淡的道:“或許,我和她今日姐妹情斷,回頭能讓她有冷靜的可能吧。”

阿芒和綠竹掃了碎瓷片,思伊和思儂同坐榻上,兩人之前後半截沒聽明白,現在懂個隱約,有些事情,是不能深究的,所以齊齊緘默。

思伽沒打算宣揚夫妻相得的心路歷程,所以也不提前情,轉頭問道:“大姐夫今日出來,樣樣還好嗎,原來是該去姐姐家裏問候的,只是這樣一來,大姐夫就不得安寧了,應酬我們,不在這一兩天。”

思伊難得十幾天來,臉上露了第一個笑容:“景年說,從第二天起,就給他換了一個僻靜朝陽的位置,每天吃的飯菜是單供的,全新厚厚被褥也送了一條,來回問話的刑名也算客氣,必定是承了妹妹家情的緣故,今天早上回來說,原是該親來府上致謝的,只是殿試在即,前面的事嚇怕了,為了避嫌,現在是一步都不敢多走了,又有些精神不濟,錦衣衛裏的作息,都是晝夜顛倒的審訊人,景年他睡相不好,到底不如家裏安穩,有些頹靡,洗了澡吃了飯後就困了,在家裏歇著呢,得把顛倒的作息調回來。”

“本來就無需如此客套,大事要緊,阿芒,把東西拿出來。”思伽揚聲喊道。這才是今天出來,來見思伊的重點,一岔岔到現在。

阿芒拿進來一個古樸的紅木匣子,思伽推給思伊道:“姐姐,二郎有個好友,是五經學士孟大人家的公子,自幼和二郎是在東宮伴讀長大的,少時他們在宮中,也得皇上垂顧學問,其中,那位孟公子是少年高才,束發之年文章已經深得皇上讚許,還有別的三四篇文章,都是皇上讚譽過的,姐夫看了,或許有所裨益的。”

思儂興奮的問道:“四妹,你說的人才,是孟大人家的二公子,叫孟希文的嗎?”

“是了,三姐也有耳聞了?”

思儂熱切的抓著思伊的手笑道:“大姐,告訴姐夫,孟希文的文章得細看看。我相公說,孟家因為有世代相傳的翰林院五經學士之位,這個孟希文是孟家內定的下任五經學士的繼承人,不與一般士人爭名,才不下科舉,別小瞧他年紀輕輕,在文壇才名不顯,要是孟希文下場,一甲之位,手到擒來,是真正的驚才絕艷之輩,他的文章,是求都求不到的好文章。相公才認識這位孟希文沒幾天,深感相見恨晚呢。”

思伽淺淺的笑著道:“主要是怕姐夫才出來,精神渙散,不知道該從何處定性,我才想著,收羅出幾篇好文章來,姐夫看了,定定心神。覺得有益就多揣摩幾遍,覺得無意看過就罷了,一兩天裏,再好的文章烘培著,也難有飛躍的進步,其中的妙用,姐夫存乎一心吧。”

思伊收好紅木匣子,點頭道:“我收著,留著後面一並謝吧。你們的好意我明白,景年亦能體會,我原來在十幾天前,孤獨的夜晚,誠心的期盼已經應驗了,至於後面還有沒有更大的福氣,就是得之我幸,不得我命了,我……我真不會太過執著的往那方面想了,想太多,是傷人傷己。我出門的時候,還和景年說,家裏姐兒整兩年沒見了,也不知長得怎麽樣了,還有公公婆婆,怪想的。功名利祿雖中,天倫之樂也不可待。現在還有一口不得不博的心氣,一半是不想擔舞弊的罵名,景年真的是堂堂正正做人的!”

思伊都能這麽自我開解了,思儂和思伽還能說出什麽新詞來,喝完了一杯茶,思伽就從樓上下來,韓昭旭扶著思伽上了馬車,依著原計劃,兩人要轉去朱雀大街給鄭氏挑壽禮。韓昭旭見思伽情緒落寞的樣子,便緩了一步,問了綠竹樓上發生的事。綠竹記性好,大致把事情敘述了一遍。

韓昭旭皺著眉頭上馬車,讓思伽靠在自己的身上才道:“等岳父調換進京了,這些糟心事就不用入耳了。”

思伽心口一跳,顫著聲音道:“你說我娘家能調駐京城了。”

韓昭旭笑道:“岳父去年晉了一等伯爵,年末在勳貴裏的賞賜是頭一批,卻到現在,新一任的貴州都指揮使的任命還沒有下來,邱家為什麽在這個關口傳遞爵位,因為昌平伯世子的身份不夠,昌平伯才有資格當下一任的貴州都指揮使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皇上在思伽回門那天,打趣韓昭旭的人少,則慕父母,知好色,則慕少艾

就在思仟的心理 埋下了理所當然的 怨懟的借口

思仟一直以來積攢的怨恨 總算爆發出來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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